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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長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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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長風

平準令與寧雲裳一齊起身,宣布比賽結束。

所有人必須立即停下手頭的事情。

此時,寧不羨和鐘氏的“茶餅”正好剛從火爐中取了出來。

最外層的木頭已經被火燒焦了,泛著和之前失敗時如出一轍的焦糊味,不過沒關系,茶葉已然被泥土燒成的殼子隔絕在內,不會有太多影響。

東市令和西市令一齊走到了她們跟前。

六羨茶莊和清源茶鋪剛好分屬東、西二市管轄。

東市令看著眼前辨不出本來形狀的泥殼子,擡起眼皮看向兩人——主要是寧不羨。這位沈夫人第一輪辨茶時給他的威脅,他現在還記著呢。

“那這東西算是……”

寧不羨:“我與鐘夫人兩人的。”

西市令似乎覺得不妥,還想說些什麽,但卻被東市令止住了:“明白。”

兩人將東西端走了。

所有的茶餅都被端到了後方統一處理,茶湯煮好後,由太子和坐臺下的官員們進行品鑒。

先嘗茶,後觀茶餅。茶要清香,餅要焦幹,且形不碎,這才是好茶餅。

屏風又被長布拉了起來。

“烤的時間其實不是很夠。”寧不羨道,“我也不知道泥胚砸開,裏面是什麽樣子。”

鐘氏笑笑:“那也沒辦法了,盡人事,知天命。”

“……是啊。”

隨著時辰推移,逐漸有香氣自屏風的縫隙中飄來。

有人扇了扇那飄過來的氣味,茶香馥郁中帶著甜美的花香:“有了,有了,這味道是林家茶鋪的吧?”

老茶娘聽到掌櫃們的話,面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:“對,是我們的絕活,一品香。”

林家茶鋪烤茶時有個絕活是邊烘邊往上撒泡過花瓣的露水,所以烘出的茶餅不光有茶香,還伴隨著馥郁的花瓣香。這絕活聽著簡單,實則難得很,蒸過的茶葉本就帶著水汽,這再一撒露水,葉子很容易幹濕不均,葉片烘烤不出統一的成色。

故而林家這絕活幾乎滿京城都知道,可誰也沒長老茶娘那雙巧手,就是學不來。

“林家方才也是第一個敲鑼的,看來這次多半是第一了?”

“是啊,咱們做的不過是普通的茶餅罷了,烤得再好,形狀再漂亮,也比不上林家那撒露水之後香飄十裏的盛況啊。”

“果然啊,姜還是老的辣。”

眾人感慨著,一副自慚形穢的模樣。

有些人甚至探頭探腦地,不住地朝屏風後頭打量,像是在後悔方才大庭廣眾之下沒能狠下心來往茶餅裏藏銀子。

他們正議論紛紛,忽然屏風後傳來了一聲微弱的驚呼。

寧不羨的嘴角翹了一下。

伴隨著那聲驚呼,有一股奇異的……香氣,順著屏風隔絕的縫隙,一點一點地,鉆了出來。

方才第一個開口誇讚林家茶鋪的那位狐疑地吸了吸鼻子:“你們,誰做了茶點?”

眾人楞了一瞬,隨後又放松地笑了起來。

原來方才那聲驚呼是有人偷偷將茶餅配著茶點一起搭著端進去了啊。

“這是誰家掌櫃啊?哪位出來認一個?”說話的人憋著笑,“使這種小聰明,真當太子殿下和諸位老爺是那路邊沒見過的野漢子?買茶送點心就能引得人家的青睞?貴人們皇宮禦宴上什麽好點心沒吃過?”

他這麽一說,眾人都附和地跟著笑,然後相互猜著打趣。

“誰家擅長做點心?甘棠居?生民坊?是你們兩家吧?”

這兩家茶鋪都悉出東市,一個是當朝貴妃與太子妃的母族產業,一個是如意坊主人鴻臚寺卿方大人新開的鋪子,自然都不是眼皮子淺的,聽到這晦氣的猜疑到了自己身上,都避之不及的拼命擺手。

“都是好好做茶的,誰使這種不入流的小聰明!”

“那還有誰……哦,清源!人家鐘夫人今日不是連點心模子都帶過來了嗎?”提到兩位萬分“能折騰”的夫人,說話的聲音就帶了些惡意的嘲弄了。

“可惜人家拿去玩泥巴了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寧不羨的手掌心貼在鐘氏的後背上,狀似玩笑道:“我常常會有想要仗勢欺人的想法,你呢?你會不會有?”

鐘氏抿唇笑:“想是想,就是無勢可仗。”

也是,她不過一介商賈之女,而崔宜?如今倒是當上主事了,可放眼這偌大的京城,皇親貴胄橫行,一個六品的主事,芝麻大的小官,與無權無勢倒也沒什麽分別了。

寧不羨笑笑:“那咱們將來贏了,你來仗我的勢?”

“沈刺史不介意嗎?”

“你都說是沈刺史了,沈刺史難道長了千裏眼順風耳,能在天高皇帝遠的西北,知道京城的事情嗎?”

……

西北,蒼州府衙。

“咳咳咳。”沈明昭忽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。

從官聞聲欲將窗欞合上,卻被沈明昭擺了擺手制止了:“夏日將至,不必隆冬,屋內悶,投些風進來得好。”

“春日稍寒,我去為大人添件衣裳。”

“好。”沈明昭點頭之後,覆又低了下去,望著手中的信件。

今日一早,驛站便送來了這封夾在批覆公文內的家書。

是母親寄來的,看字,是靈玥代筆,絮絮叨叨的,說是家中一切都好,不羨正在籌備今年浮雲莊的代售茶會,而跟在沈夫人後面的,是寧不羨寫的。靈玥字跡端正娟秀,一板一眼,寧不羨的就要隨性很多,只有四字:

“安好,勿念。”

他看著這熟悉的口吻,揚起了唇角,緩聲道:“勿念即是念……看來,即便你在京城過得不錯,倒也還沒有忘記我。”

他還在京城的時候,陶謙就常給寧不羨寄信托物。

新上的茶葉要千裏迢迢送來,還要附上廢話一長信,念叨什麽茶葉產量與稅,打著望操心的名義行令他糟心之事。

送茶葉也就罷了,吃食、小玩意兒也要給,然後再附上一則廢話,請故人賞玩。

他望著信紙上的“故人”二字,直覺刺得眼睛疼,故暗地裏修書一封與那該死的陶莊主:“京城物產繁盛,驛站每日諸事繁多,陶莊主還是省些車馬操勞。”

誰知,他這一封信過去,那位陶莊主不但沒有絲毫收斂,反而隨信附來一大堆有的沒的。

“大人所責甚是,近日聞君謫往蒼州,地處偏遠,無以為念,過往種種,思及來日,唯表心意。”

“……”沈明昭將那信紙直接在燈上點了,仿佛在燒陶莊主的骨灰。

思緒收回,想來他離開京城後,那家夥只會變本加厲。

不過,如此情況下,她倒還記得分神念他,這令他分外滿意,自來西北後就一直繃著的面孔都松動了不少。

身側站著的從官眼觀鼻,鼻觀心,默默移開了視線。

呵,鰥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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